时间:2024-07-16访问:5来源:历史铺
占领了南昌后,日军面临的困境却依然如旧:攻占中国的又一座城池,甚至是又一片国土,从在中国的整体处境上看,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呢?或者说,以后的作战,无论是中国的国土,还是中国的城市,到底是占领还是不占领呢?
日军占领南昌
日本方面因国力和军力不足而产生的纠结,终归无法战胜其不断膨胀的扩大占领区的野心。
日军新兵训练
早在日军攻占武汉后,日本陆军部就达成了这样的共识:虽然蒋介石政权受到重创,其势力范围被严重压缩,但也不能就此对之采取放任态度,“需要适当进行各种工作促其崩溃”,而为了配合这些工作仍有必要进行局部作战。只是,无论指向何方的作战,都“应力求避免扩大战局”。
日军新兵训练
于是,东京大本营给冈村宁次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命令冈村宁次进攻随枣地区,命名为:襄东作战。但攻击区域不得超出规定的作战范围,要尽快返回现作战地区内。
日军骑兵部队
发动大规模的攻势而不允许占领,也就是说打了还要回来,这样的限制自中日开战以来从没有过。而东京大本营之所以明确这一限制,是因为,即使日军有军事能力攻占更多的中国国土,但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和战争资源来统辖这些地方了。号称“中国通”的冈村宁次自然知道大本营的无奈之处:无论日本有多大的野心,“中国实在太大了”!
日军机动步兵
鉴于这次会战的特殊性,冈村宁次对他的部队作了如下训示(要点):“不考虑城镇的攻陷,立足于单纯作战,专心致志消灭敌军。无论冈村宁次是否情愿,侵华日军的作战不再“考虑城镇的攻陷”,作战目的从扩大占领区转变为歼灭中国军队的主力,这是日本侵华战争在战略上的重大变化,也将带来中国抗日战争形态的重大变化。
日军装甲兵
襄东作战所指目标明确:“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是敌人的重点兵团第三十一集团军。
三十一集团军
中国军队第三十一集团军,即中央军嫡系部队汤恩伯部。
三十一集团军
冈村宁次动用了三个师团。 这三个师团都是日本陆军中的甲种师团,是精锐部队。
日军甲种师团的新兵
随枣会战总指挥是桂系大佬李宗仁,李宗仁的作战计划是:汤恩伯部在柏山地区用正面防御部队把日军诱至随枣地区,然后我主力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桐柏山冲出,一举截断襄花公路,会同正面我军,将敌人包围而歼灭之”。
李宗仁
李宗仁这一作战计划的重要前提是:让汤恩伯打冲锋。
汤恩伯即刻发了脾气。
汤恩伯
汤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团军,是蒋介石绝对嫡系的一支战略别动队,之所以被调入第五战区,是因为这里扼守着进入四川的门户,如果让日军长驱直入便可直接威胁重庆。因此,虽然调到了第五战区,可汤恩伯并不是来为李宗仁打头阵的,而是要作为总预备队使用的。
三十一集团军
长期与桂系勾心斗角的蒋介石也知道,只要汤恩伯到了第五战区,李宗仁肯定会让他承担最重要的作战任务,而李宗仁也会为他的部署找到最合理的借口,因为汤恩伯部是当时中国军队中极少数的精锐之师。于是,蒋介石三令五申:没有得到军事委员会的批准,第五战区不得擅自动用汤恩伯的部队。
李宗仁
这次,李宗仁专门打电报给重庆,称随县、枣阳南靠大洪山,北依桐柏山,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一旦守不住,不但会增加以后作战的困难,且因襄河以西不产粮食,第五战区的数十万军队“将成饿殍”。
桂军
目前第五战区部队兵力单薄,不得已时是否可以动用汤恩伯的部队?还是无需死守随县、枣阳要点以保存实力?
李宗仁的意思很清楚:要么可以动用汤恩伯的部队,要么大家都保存实力算了。
蒋回答得更绝:只要保住大洪山和桐柏山,其他要点没有死守的必要,汤恩伯部绝对不能轻易使用。
孙连仲将军
为了堵住第五战区的嘴,蒋介石专门从第一战区将下辖两个军的孙连仲部调给了李宗仁。
孙连仲集团
李宗仁不死心,见到汤恩伯时还是把他的设想说了,谁知李宗仁话未说完,汤恩伯便说:“不行,不行,你不能胡乱拿我的部队来牺牲!”李宗仁解释道:“你以桐柏山为后方,有什么危险?”汤恩伯不再答理李宗仁,竟然“拂袖而去”。
李宗仁不禁感叹道:“在任何战争中,当前线危急之时,部将不听主官约束而擅自行动,都是犯法的”。可是抗战期中,所谓嫡系的中央军如胡宗南、汤恩伯等,皆习以为常。当时作战区司令长官的困难,也就可以想见了。
汤恩伯将军
四月三十日,日军发动了正式攻击。
中国战史所称的“随枣会战”开始了。
日军按照预定方案,采用锥形突进、钳形夹击的战术,从鄂北和鄂西两个方向多路进攻,极力在战场上寻找中国军队主力,特别是汤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团军,企图进行歼灭作战。
日军装甲部队
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判定,日军的主要攻击方向应是随县北面的塔儿湾地区。五月一日晚,李品仙下达了部署命令。左集团军总指挥李品仙同时也是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他不但给本集团军部队、右集团军部队、江防军以及从第一战区调来的孙连仲部下达了指令,且在日军发动攻势的第一天就动用了汤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团军,这严重违背了蒋介石“不可过早使用”汤恩伯部,“使用必须得到军事委员会批准”的严令。
李品仙 桂系三巨头之一
二日上午九时,日军对第八十四军塔儿湾阵地发动攻击,遭到第一七三、第一七四师的拼死阻击。武器处于劣势的中国守军,官兵们在战斗中积累了经验,他们在土丘上做出很多伪装工事以吸引日军的炮弹,而在距离伪装工事不远处挖了许多散兵坑,并在炮火不能及的死角构筑起能容纳一个班的隐蔽部,散兵坑和隐蔽部可以轮换着休息。同时,在伪装工事的两侧,还设置了机枪阵地,以形成阻击日军步兵冲击的火网。
中国军队阻击日军
日军阵后升起一只艇形氢气球,观察我方阵地,为其炮兵指示目标。天破晓后,敌炮数十门循其气球指示,对我阵地连续轰击了两小时。其炮弹落在我阵地上,自右而左,复自左而右,循回不停。
日军炮火覆盖射击
敌炮停射时,随派大队步兵,用密集队形,向我阵地蜂拥而来。敌军以为我守兵即使未死伤殆尽,也已被吓跑,岂知当敌接近我阵地四百公尺内外时,即遭到我散兵坑中和各掩体内轻重机枪的突然交织射击,敌死伤累累,逃脱者为数寥寥……如此战斗情况,持续五日之久。敌人每日所耗炮弹,约六千多发,在七天战斗中,总数在四万发以上。
日军炮火覆盖射击
日军终于冲到第三十一集团军的阵地前,汤恩伯只有命令部队与日军接战。五月二日,日军第三师团第二十九旅团由徐家店向北进攻,与防守塔儿湾以北高城附近的张轸的第十三军发生激战。日军在炮兵和空军的支援下,向第十三军阵地数次投放毒气弹
日军释放毒气
第十三军第八十九师官兵毫无畏惧,不但守着阵地,还连续发动小规模的反击,双方一直混战到五日。日军一部强行向桥头方向推进,马励武的第一九三师和张雪中的第八十九师一起对日军形成夹击之势,但是,中国官兵苦战多时没能击退日军。
国军发动反击
我方部队,久经战斗,无充分补充,本已残破,又缺乏平射炮等武器,对冲来的坦克简直无法抵御。所幸士气尚盛,士兵据壕死守,即以血肉之躯与敌人的坦克相搏斗,官兵中的勇者,竟攀登上敌人的坦克,以手榴弹向车内投掷。作战的勇敢与牺牲的壮烈,笔难尽述。然血肉之躯终究难敌坦克、大炮,以至敌人坦克过处,我军的战壕每被压平,守壕士兵非被碾毙,即被活埋于壕内。坦克过后,敌方步兵随之蜂拥而来,轻重机枪密集扫射,弹如雨下,锐不可当。
守军伤亡巨大
八十四军不得不向西退向唐河、白河西岸。但这一撤使得鄂北中国守军的防线被日军撕开。
在汤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团军方向,王仲廉的第八十五军在东岳庙给日军极大杀伤后退往江头店。
国军反击
九日,日军向江头店猛攻,第八十五军顽强激战一整天,日军的进攻没有取得成效。
国军拼死抵抗
十日,从河南信阳出击的日军在战场的北面攻占了桐柏,汤恩伯鉴于他的部队面临腹背受敌的危境,决定将主力向西面的唐河方面转移。汤恩伯的第八十九师在战斗中伤亡很大,而该师一直是汤恩伯部的基本队伍,为此汤恩伯指责军长张轸有意牺牲第八十九师,导致蒋介石最终将张轸免职。
张轸,湘军将领程潜的爱将,历史上曾跟从程潜与蒋介石作战。
张轸将军
蒋介石迁怒于张轸的原因不言而喻,而李宗仁对汤恩伯的指责是消极避战:“纵在这种劣势下作战,敌我在随县大洪山一带激战经旬,大小二十余战,我方正面始终未被突破。此时汤恩伯军团如接受我的命令,自桐柏山侧面出击,必可将敌人包围,获致与台儿庄相埒的战果。无奈汤恩伯一意保存实力,不愿配合友军作歼灭战。故当敌军向襄花公路正面突击时,其掩护右侧面的少数部队曾与汤部接触,而汤部竟全军迅速北撤,退往豫西舞阳一带。
三十一集团军开始撤退
其实,汤恩伯并没有避战意图。他只是懒得通知李宗仁他的作战意图而已。
国军四面围攻
日本方面战史的叙述是:“最初敌人的抵抗是微弱的,但随着战况的进展,汤恩伯集团的抵抗变得顽强起来。而且四面都出现了汤部的军队,对我形成四面夹击,使我部陷入苦战。
国军围攻日军
其实,李宗仁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作为战区最高指挥官,他指挥不了汤恩伯的部队;可蒋介石偏偏总把汤恩伯的部队放进他的战区,这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
日本人认为,蒋介石之所以还是不肯屈服,就是因为仍掌握着庞大的中央军部队,如能给一个个中央军部队以重创乃至将其歼灭,就等于掏光了蒋介石不屈服的底气。
因此,从台儿庄战役到徐州会战,再到武汉会战以至随枣会战,日军始终在战场上寻找着汤恩伯部以求将其歼灭,这也是李宗仁部常被日军打的原因,也正遂了蒋介石的意,借日军之手消耗桂军。
李宗仁对此早就心知肚明,可无奈汤恩伯就是不听他的命令,始终不肯与日军决战。每一次都能避锋而退,李也始终没能达到借日军之手歼灭汤恩伯部的目的。
日军进犯 桂军陷入苦战
张自忠所辖的部队,大多刚从武汉战场上退下,尚未来得及休整和补充,连续的作战使得本来就已残破的部队遭到进一步损失。
尽管官兵疲惫,装备低劣,但张自忠照例对部队进行了强硬的战斗动员:“现在国家到了危亡时期,我们应下定决心为国家、为民族的存亡,不顾一切牺牲,与日寇一拼。打日本鬼子,死了也是光荣的。如果敌人发动进攻,我们当以全力将其消灭在襄河地区。
张自忠将军
五日,日军第十六师团步兵在炮火和坦克的支援下,当晚突破了当面张自忠部的阵地,之后分兵向北和西北迅速突进。面对已经恶化的战局,无论在哪个方向上,中国军队都无法遏制日军的猛攻。
张自忠部阻击日军
但张自忠向来部作战意志坚定。张自忠给蒋介石发去电报,说他将亲率两个团北渡襄河去攻击日军,“任务不能达到,决一死以报钧座”:
张自忠部反突击
可惜,战局并不是张自忠拼死所能挽救的。八日,各路日军对枣阳的包围基本形成。
九日,李宗仁命令各部队迅速撤退,并规定了撤退方向和路线,唯独没有通知汤恩伯。不死心的李宗仁决定扔下汤恩伯的三十一集团军喂狼。
国军溃败
正在指挥部队围歼包围圈中日军的汤恩伯发现,自己已经成为日军围歼的目标。
即使未接到命令,对于只想逃生的汤恩伯也无所谓了。汤恩伯下令全军迅速撤离战场。
汤部不愧是机械化兵团,速度就是快。待汤恩伯撤出战场后的第二天,他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李宗仁。
哀悼阵亡将士
重庆照例收到了李宗仁和汤恩伯的互撕告状信,但重庆方面对他们两的互撕早已习以为常——在蒋介石统领下的中国军队中,嫡系和杂牌间的恩恩怨怨,永远是一笔离奇古怪的糊涂账。
值得庆幸的是,汤恩伯的迅速撤退,使日军的作战目的没能达成。
汤恩伯部撤退
谁也没想到的是,中国军队按计划向多个方向的后撤,反而对进攻的日军形成了反包围之势,这令冈村宁次感到不安,他决定不再深入战场纵深,命令部队原地掉头往回打,从大洪山东北地区消灭彷徨中的国军杂牌军。
但日军身后的国军,却又跟在往回打的日军的后面,先后收复了新野、唐河、随县、枣阳、桐柏等地。
国军跟着日军收复失地
双方再次回到了战前的对峙态势。
随枣会战就这样突然终止了。
此战,中国军队伤亡三万五千人,日军伤亡一万三千人。
随枣会战证明:在日军第一批侵华部队伤亡殆尽后,新补充的兵员战斗素养直线下滑,日本已不再具备鲸吞中国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