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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晋代拓本

时间:2024-09-03访问:11来源:历史铺

中国古人发明印刷术,其技术先导,一是印章,另一是拓石,又以拓石为最直接和重要。拓石与印刷都是复制技术,或从一块碑石,或从一块雕版,都可以复制出许多份作品,两者在方法和原理上非常相似。研究拓本起于何时,从科技史的意义看,主要是因为拓石技术与印刷术的发明具有密切关系。不过,年代久远,资料遗缺,考察古代拓本起于何时,谈何容易,笔者为此,困惑已久。近来整理手头资料,悟得晋代有拓本,愿公诸于众,就教方家。

唐以前无拓本之说不能成立

学界有一种意见,认为拓本始于唐,否认唐代以前有拓本。现从唐人记述中选取两个例证,证唐以前无拓本之说,不能成立。

其一是,窦泉亲眼所见魏石经四纸拓片。

窦泉是盛唐至中唐的书法史家,他在《述书赋》中这样说:

蔡邕,字伯喈,陈留人,终后汉左中郎将。今见打本《三体石经》四纸,石既寻毁,其本最稀。惟《棱隽》及《光和》等碑,时时可见。
《述书赋》以赋的形式叙述书法历史,乃是继张怀瓘《书断》之后又一著名书史著作。上面引文,是他为《述书赋》所作注中说的。唐人说“打本”,即拓本。《三体石经》是魏石经,窦泉以为这是蔡邕的汉石经,系受《后汉书·蔡邕传》中范晔误记的影响。

魏石经毁于唐以前,这一点可以肯定。所以窦泉所见这四纸拓片,必是唐以前某个时候拓下来的。屡经破坏的魏石经残存经碑,于隋开皇六年由洛阳搬到长安,遇隋末战乱又遭毁坏,被建筑部门用作房屋“柱础”。唐初贞观年间,魏征收集时仅得残石,据说“十不存一”。因此,到隋末,已无魏石经存世。窦泉人在长安,又是一生留心书法,当然知道石经的毁弃存亡。他所见“打本《三体石经》四纸”,明确说是“石既寻毁,其本最稀”,就不会是魏征收集的残石拓片。窦泉《述书赋》称石鼓文为:“上有篆文,今见打本。”这里他不说“其本最稀”,就因为石鼓仍在,拓片并不稀罕。他说魏石经“其本最稀”,就因为碑已不存,不能再拓;“最稀”亦言其珍贵。因此,这魏石经四纸“打本”,必定拓于经碑尚存之时,自然必须是唐以前拓下来的。

其二是,封演记绎山刻石,从北魏开始被“历代摹拓”。

封演是盛唐至中唐人,他在《封氏闻见记》卷八说:

《邹山记》云:邹山盖古之绎山,始皇刻碑处,文字分明。始皇乘羊车以上,其路犹存。······始皇刻石纪功,其文字李斯小篆。后魏太武帝登山,使人排倒之。然而历代摹拓,以为楷则,邑人疲于供命,聚薪其下,因野火焚之,由是残缺不堪摹写。然犹上官求请,行李登涉,人吏转益劳弊。有县宰取旧文勒于石碑之上,凡成数片,置之县廨,须则拓取。自是山下之人,邑中之吏,得以休息。今间有《绎山碑》,皆新刻之碑也。

绎山刻石是秦始皇六处刻石之一,文字为李斯书迹,公认是标准的小篆书体。把绎山刻石“使人排倒之”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位年代从公元424至452年,其时间相当于南朝刘宋前期。从此开始,绎山刻石被“历代摹拓,以为楷则”。“楷则”,就是书法范本。“历代”,指从北魏开始的历代。

“历代摹拓”的“摹拓”,意思包括临摹与捶拓。在唐及唐以前,凡复制书帖,其方法有二,一是临摹,另一是搨,就是双勾填墨。凡为书法而复制碑石,譬如复制秦始皇绎山刻石,其方法也有二,一是临摹,另一是捶拓。搨与拓都是古代的复制方法,两字读音相同,意思不同。用双勾填墨之法,则称搨;捶拓碑石,则称拓。复制书帖,以双勾填墨为尚;好的搨本人称“下真迹一等”,就是与真迹差不多。复制书帖也可用拓的方法,就是先将书迹临摹上石,再经工匠镌刻,可是这与搨本相比,与真迹相差就大了。这种方法,唐代初年肯定就出现,宋代已大盛。然而唐代的王公贵族,无不对几可乱真的搨本趋之若骛,不把拓帖放在眼里。复制碑石,却是与此不同。为了保存碑石书法原貌,只宜捶拓,不能搨。原因何在?把纸覆盖在碑石上面,由于碑石表面凹凸不平,使人无法在纸上准确地作双勾描划,勉强搨下的书迹严重失真,成为书法废品。与此相比,拓石的方法简单,特别是效果最好。

不过到唐代,语言中常见的还是搨字。以绎山刻石言,校刊中如发现是“历代摹搨,以为楷则”,是否就是用双勾填墨之法?拓字与搨字相混在古代未能避免,宋代书法文献中犹可见把拓石之拓,写成搨字。可是,为书法而复制碑石,除临摹之外,只能捶拓。因为用搨的办法复制碑石书法是无效的;偶而有人去搨碑石是可能的,历代人都去搨碑石就不可能。封演既说,“历代”之人复制小篆书法,“以为楷则”。怀此目的,故而在临摹之外,必用捶拓这一种办法,别无他法。以为“历代”用双勾填墨之法,去复制绎山刻石书法,“历代”焉能如此糊涂?古人糊涂怎到这般田地?实际是不可能的。读者需注意,县衙里的新绎山碑,在唐代总是用捶拓之法复制的,“历代”的复制方法与此并无二致,必是捶拓无疑。
因此,根据唐人封演所记,北魏太武帝之后,也就是南朝刘宋初年以后,就不断有人在绎山刻石上捶拓书迹。因为临摹与拓石的人太多,地方官吏疲于应酬,后来县官就照样刻了“数片”碑石,放在县衙之内任人捶拓,以免登山之劳。总之,《封氏闻见记》可证,东晋以后的北魏或刘宋之时,中国就有拓石。在我看来,这还不一定是最早的。

以上两例,起码可证拓本起于唐代以前。

另,窦泉《述书赋》注云:“李斯,上蔡人,终秦丞相。作小篆书《绎山碑》,后其石毁失,土人刻木代之,与斯石上本差稀。”窦泉也记载了绎山刻石的原石早已“毁失”,其原因另由封演记录下来。他们两人都说,现在的《绎山碑》是后人重刻的。封演说,“今间有《绎山碑》,皆新刻之碑也”;窦泉说,“土人刻木代之”。可见后来的《绎山碑》在石碑之外,另有木碑,都是为捶拓李斯书迹而特意刻的。这件事在印刷史上意义,比拓石更加重要。至于刻碑之人,一说县宰,一说土人。可惜重刻的年代难以判断,看来总是在盛唐之前。录此备考。

《隋志》著录石经皆拓本

有关拓本的更早文献记载,学界公认是《隋书·经籍志》。《隋志》在经部所附小学书目的最后,有一段特地介绍汉魏石经的话:

后汉镌刻七经,著于石碑,皆蔡邕所书;魏正始中,又立三字石经;相承以为七经正字。后魏之末,齐神武执政,自洛阳徙于邺都,行至河阳,值岸崩遂没于水。其得至邺者,不盈太半。至隋开皇六年,又自邺京载入长安,置于秘书内省,议欲补缉,立于国学。寻属隋乱,事遂寝废,营造之司,因用为柱础。贞观初,秘书监臣魏征,始收聚之,十不存一。其相承传拓之本,犹在秘府。并秦帝刻石,附于此篇,以备小学。

联系上文,读“其相承传拓之本,犹在秘府”之语,知其意思是,汉魏石经既已毁坏,但前代承传下来的石经拓本,仍在皇家秘府珍藏。现据《隋志》书目统计,隋代皇家藏有东汉熹平石经即一字石经33卷,魏正始石经即三字石经17卷,合计50卷;梁代皇家藏有一字石经16卷,三字石经25卷,合计41卷,其中10卷已亡。此外,隋代皇家另有秦皇会稽石刻文与曹丕《典论》石刻文各一卷。以上凡93卷,尚存83卷,都可认为是拓石之拓本。

不过,学界对《隋志》中石经是否是拓本,持有异议。多数学者认为是拓本。如王国维说:“《隋志》著录之二种石经,确为拓本。”马衡、刘国钧、钱存训诸人意见,与此基本相同。少数学者有不同意见:一是认为这些石经中可能是抄本;二是认为“相承传拓”之“拓”,乃是搨之误,因此这些石经不是拓本,而是搨本。

确定《隋志》石经是否是拓本,我想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隋与梁两代皇家珍藏汉魏石经的目的是什么?

汉魏两种石经,它们原来的目的都是为校正经学文字。那么,《隋志》中石经是否也以校正经学文字为目的呢?回答是否定的。这些汉魏石经若以校正经学文字为目的,《隋志》就应将《尚书》《春秋》《论语》等七种石经,分别归类于各自名下的经籍书目之中。现在《隋志》并不这样做,而是说:“其相承传拓之本,犹在秘府。并秦帝刻石,附于此篇,以备小学。”这就明白告诉读者:石经原是“以为七经正字”,而现在则是“附于此篇,以备小学”。所以,《隋志》把全部汉魏石经放在一起,又把秦帝刻石、《典论》刻石也放在一起,将它们与所有“小学”书籍归在一类,明确说是“以备小学”,就是作书法学习之用。另请注意《隋志》在汉魏石经之前,所列书目还有:《四体书势》《古今八体六文书法》《古今篆隶杂字体》《篆隶杂体书》等。这些无不都是实实在在的书法书籍,石经与这些书籍的性质是一样的。

《隋志》著录的汉魏石经,肯定是以书法为目的。而汉魏石经的书法价值,乃是世人早已公认的。汉石经为蔡邕等赫赫名家所书,公认是标准的汉代隶书;后人学习隶书,最好的范本就是汉石经。魏石经或说是邯郸淳书,或说是卫觊书,总之出自名家之手;特别是将古文、小篆、隶书三种书体并列,更是魏石经独一无二的书法特色。

如此看来,梁、隋两代皇家所珍藏的汉魏石经,都是以书法为目的的石经复制品。今天,不同意这些石经复制品是拓本的人,或说是抄本,或说是搨本。下面,进而考察这些石经究竟是哪一种复制品。

先看是否是抄本。抄本复制在梁隋已很盛行,当然不能否认石经有抄本。但是,若以书法为目的而复制石经,就可以把抄本排除在外。因为抄本只能复制文字笔划,无法复制石经书法。石经抄本,用于校刊文字是有益的;用于书法,作为学习字体的范本,就变得毫无价值。
再看是否是搨本。双勾填墨的搨书技术,利于复制书帖,不宜复制碑石。搨帖可能产生精品,搨碑只能产生废品。断《隋志》中石经为搨本者,错误地认为搨石比拓石要容易。其实,在碑石上作双勾填墨之搨,技术要求不比拓碑低,却是更加费工费力。特别是搨碑最容易损坏书法,梁隋皇家以书法为目的珍藏石经搨本,最无可能,也最不可信。

临摹也是早就有的复制技术,汉魏石经并非不能是临本。但是,既已说是“相承传拓之本”,就应把临本排除在外。因此,《隋志》著录的汉魏石经,非捶拓之拓本莫属。前面谈过窦泉所见“石既寻毁”的“三体石经四纸”,就是唐以前的拓本,不知与《隋志》中石经有无联系。

归纳起来说,只要确认《隋志》石经是以书法为目的,我认为这些石经就非是拓本不可。

凡做事,总要有目的和动机。中国古人最初拓石,其唯一目的就是书法。需知以文献资料为目的而研究金石,乃是宋代欧阳修、起明诚等人开始的,唐以前一般不见。《隋志》说石经“以备小学”,可知其目的就是为书法。再据《封氏闻见记》,北魏开始“历代”去临摹与捶拓绎山刻石的人,目的就是以刻石上小篆为书法“楷则”。关键就是以碑石书法为“楷则”,由此产生了复制碑石书法的要求,这就为拓石提供了强有力的动机。在合适的技术条件下,这动机就可能变成实践行动。如果不以碑石书法为“楷则”,中国古人恐怕不会很早就想到拓石的。

中国的书法是在使用汉字过程中产生的一种特殊文化现象,其重要性对使用拼音文字的西方人来说不易完全理解。中国人的书法,既是一种重要的艺术,又是不可缺少的工具。书法作为艺术,可以表现人的品格和精神,所谓书品即人品;书法作为工具,是在官场应用和人际交往中人人必须掌握的。所以,士大夫在掌握书法方面,都有强大的心理动力。到晋代,书法艺术就已达到成熟境界。在中国文化艺术史上,比唐诗、宋词、元曲更早成熟的艺术,就是晋字。就书法而言,汉石经上的隶书,秦皇刻石上的小篆,魏石经上的古文、小篆、隶书,都是权威性的标准范本。要掌握隶书与篆书,不能不以碑石为范本,这就成为古人拓石的动机所在。为何中国最早的拓本集中在石经和刻石两部分?究其原因在这里。

从经石的崩毁过程看晋代拓本
认为《隋志》所录汉魏石经是拓本的学者,如王国维、马衡、钱存训、刘国钧等,都认为梁代有拓本,根据就是《隋志》中记录梁有石经若干卷。又从“相承传拓”之语,进而推断拓石有可能起于梁以前,然而根据难觅,无有定论。笔者心系已久,以为石经拓本的产生,起码需有经碑存在。因此想起从汉魏石经的毁坏过程,对照《隋志》,去寻找拓本起于何时的线索。

汉石经、魏石经,以及《典论》石碑,都置于洛阳城南东汉太学旧址。汉经碑在汉末有损坏,曹魏时修复。西晋时期的汉魏经碑,保存完好。它们的毁坏过程,大体可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以东晋末年为界,石经首次遭到严重破坏。

据东晋戴延之《西征记》:

国子堂前有列碑,南北行,三十五枚,刻之表里书《春秋》《尚书》二部,大篆、隶、科斗三种字。碑长八尺,今有十八枚存,余皆崩。(以上言魏三字经碑)太学堂前,石碑四十枚,亦表里隶书《尚书》《周易》《公羊传》《礼记》四部,本石塶相连,多崩败。(以上言汉一字经碑)······有魏文帝《典论》六碑,今四存二败。
戴延之,《晋书》无传。他大概是在东晋末年,跟随刘裕大军西征,经过洛阳,上面情况为当时亲见。

碑石损坏的原因,一是风雨侵蚀,二是战乱破坏。到东晋末年,汉魏经碑遭如此严重破坏,主要是西晋南渡以后,北方五胡乱华时期战乱造成的。
第二阶段,为北魏时期,石经继续遭严重破坏。

东晋以后,拓跋氏在北方建立北魏政权,观念上以佛教为重,遗弃石经。北魏初年,有冯熙、常伯夫两人先后任洛州剌史,其时对经石的损坏最惨重。《魏书》卷83《冯熙传》:“故洛阳虽经破乱,而旧三字石经宛然犹在。至熙与常伯夫相继为州,废毁分用,大致颓落。”对此情形,《资治通鉴》卷148说得更清楚:“魏冯熙、常伯夫相继为州剌史,毁取以建浮图精舍,遂大致颓落,所存者委于榛莽,道俗随意取之。”东晋末年,汉石经的损坏比魏石经更严重。魏石经自北魏初年开始,损坏特别严重。所谓“废毁分用”,“废”则是仅存经碑,残缺不全,字迹模糊,面目全非;“毁”则是因为无人看管,经石崩坏,又被任意拿走,用以建造佛庙。北魏建都洛阳以后,有大臣崔光等提出派人看管,整修经碑,未有结果。

总之,从北魏初年开始,洛阳的汉魏石经全部成为废墟残址,碑石多数毁坏,有些被人拿走建造佛庙;残存者“委于榛莽”,风雨侵蚀,文字剥落,不复旧观。记载这一时期情况的文献资料还有:《魏书·郑道昭传》《魏书·崔光传》《水经注·榖水》《洛阳伽蓝记·报德寺》等。

第三阶段,自东魏至隋末,石经彻底毁坏,无一完碑存世。

东魏武定四年(546),汉魏石经自洛阳,徙至邺都,途中有些落入河中。北齐天保元年(550),据说邺都尚存52枚经石,此数恐怕包括残碑和《典论》碑石,否则不能有此数。周大象元年(579),残存经石再由邺都迁洛阳。隋开皇六年(586),经石又由洛阳迁长安。如此一再折腾,经石肯定损坏更多。接着,遇隋末之乱,经石已经用作房屋“柱础”,到贞观初年魏征收集时,仅存残石,据说十不存一。

从以上石经的损坏过程,再对照《隋志》著录,可以发现其中三种石经,有理由断为晋代拓本。在此我再想说明,《隋志》著录的梁、隋所藏石经,既以书法为目的,就不能是抄本,更不能是搨石本,非拓本莫属。

首先,《隋志》著录梁皇家藏有《三字石经尚书》十三卷、《三字石经春秋》十二卷。以上两种,王国维考为魏石经足本。事实上魏石经在东晋末年已遭毁坏,所以这两种魏石经足本非拓于晋代不可。

王国维对魏石经下力最深。他在《观堂集林·魏石经考三》说:“《隋志》载梁有《三字石经尚书》十三卷,《三字石经春秋》十二卷,此盖魏石经二经足本。《尚书》十三卷者,后来伪孔传之卷数;与马融、王肃注本之十一卷,郑玄注本之九卷,分卷略同,而与欧阳、大小夏侯之二十九卷或三十一卷,及壁中书之五十八篇为四十六卷者绝异,乃汉魏间分卷之法。其《春秋》十二卷,则犹是《汉志》《春秋》古经之篇数,亦即贾逵三家经本训诂之卷数,与《汉志》公、谷二家经各十一卷者不同。盖汉魏以前,左氏所传《春秋经》皆如是也。”汉代传经,最重家法,不改师传卷数。汉代古文经与今文经的卷数,多有不同。魏石经是古文经。王国维根据汉魏之间,古文《尚书》通行十三卷本,古文《春秋》通行贾逵所传十二卷本,将上两种古文经卷数,与梁所藏《三字石经尚书》十三卷、《三字石经春秋》十二卷相比较,发现卷数皆相等。进而认为,梁有的这两种魏石经,皆是足本。此结论可信。

再联系魏石经的损坏过程看。据东晋末年的《西征记》,魏石经所刻为《尚书》《春秋》两经,原有经碑三十五枚,“今有十八枚存,余皆崩”。《洛阳伽蓝记》则说,魏石经原有经碑二十五枚,所存也是十八枚。不管哪种说法,魏石经到东晋末年,其碑石总是有一半或小半已经“崩”坏。魏石经是碑的两面都刻字,所谓“表里书”。经碑是巨石,“高一丈许,广四尺”,或说“长八尺,广四尺”。当经碑“崩”坏以后,如此巨石落地,总有一面文字无法看见,另一面文字必有不同程度损坏。因此,当经碑一半或小半“崩”坏以后,残卷拓本尚能产生,梁所收藏的两种魏石经足拓本,就无论如何无从产生。(其实,隋收藏的魏石经《尚书》九卷本,仅比足本少四卷,也难以产生)从石经毁坏的三阶段考察,梁有的这两种魏石经足本,非在其碑石未“崩”以前拓下来不可,东晋以后一无可能。因此,断其为晋代拓本是可以成立的。

其次,《隋志》著录隋皇家藏有《一字石经仪礼》九卷。事实上汉石经《仪礼》碑石到东晋末年已经全部“崩坏”,因此可断其为晋代拓本。

汉石经为全部今文经。汉一字石经《仪礼》,马衡考为大戴本。据贾公彦《仪礼疏》,大戴与小戴的区别,仅在篇章排列,其卷数都是十七卷。所以,隋收藏的汉石经大戴《仪礼》九卷,已经超过原书一半。

再联系石经的毁坏过程看。据东晋末年《西征记》说,汉石经碑“四十枚”,“多崩败”。另据《洛阳记》:“太学在洛城南开阳门外,讲堂长十丈,广二丈。堂前石经四部。本碑凡四十六枚。西行,《尚书》《周易》《公羊传》十六碑存,十二碑毁。南行,《礼记》十五碑悉崩坏。东行,《论语》三碑,二碑毁。”《洛阳记》的作者难考。从它对汉石经的记述,比《西征记》《水经注》《洛阳伽蓝记》都详细,推想记述时间不晚于《西征记》,或相近,当在东晋末年。从《洛阳记》中,可注意“《礼记》十五碑悉崩坏”这句话;这里的《礼记》,即《仪礼》。王国维说,魏晋前有言《仪礼》为《礼记》者;马衡也这样说。《西征记》已经说汉石经碑“多崩败”。而《洛阳记》又用具体数字证明了这个“多崩败”,并且说其中《仪礼》十五枚经碑“悉崩坏”。

汉石经也是碑的两面都刻文字。经碑是巨石,高一丈多,广四尺。